思念我的父亲（上）
思念慈祥的父亲
2021年10月13日晚上临沂日报王莉灵老师联系我，问我能否把我在微信里发表的文章整理一下，在临沂日报，沂蒙晚报上表。这些文章是因为我刚看完《长津湖》影片有感而发的，因为我父亲是第九兵团参加过长津湖战役的志愿军。
父亲是我最从崇拜的军人，从我懂事时，就记得每年八月一号是父亲最开心一天。每逢那一天，妈妈都会特地精心做些父亲喜欢的菜，父亲都会叫上我姐姐，妹妹和我，一边喝酒，一边讲他的成长经历和战斗故事。而他说的最多、记忆最深的是他在朝鲜战场上的日子。
父亲最喜欢唱的一首歌是：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打败了日本狗强盗，消灭蒋匪军. 我是一个兵，爱国爱人民. 革命战争考验了我，立场更坚定. 嘿嘿枪杆握得紧，眼睛看得清. 谁敢发动战争，坚决打他不留情。因为父亲就是来自沂蒙山的老百姓。
我的父亲，张学忠，1930年出生在今山东省临沂市沂南县。抗日战争时期，沂南是我党领导的革命武装建立的沂蒙山革命根据地的中心，1940年底，战时工作推进委员会——山东省人民政府前身就诞生在那儿。1938年日本鬼子入侵沂蒙山区，男女老少纷纷加入抗击日本鬼子的队伍，父亲也加入了儿童团，站岗放哨查路条。1946年加入地方武装民兵连，然后加入八路军第八纵队。八纵后改为26军。父亲随军先后参加了孟良固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上海的战役。又随大军进入浙江地区准备解放台湾。
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美国第七舰队随即封锁台湾海峡，我军解放台湾短期成为不可能。1950年中国人民志愿军在一次战役结束不久，在盖马高原的长津湖到清川江一线对决美军王牌陆战一师，准备发动二次战役。为打击美军，毛泽东主席认为必须使用宋时轮九兵团，因为第九兵团是三野4个兵团中战斗力最强的一个，华东战场上历次重大战役都有这支部队的身影，“孟良岗”战役大败张灵甫；“淮海战役”俘获杜聿明；解放大上海城市战只用步枪等轻武器，不用炮和手榴弹，那是为了保护上海的经典建筑，为此牺牲了更多战士，英名远扬，威震八方，不然也不会被定位攻台战役的主力。所以毛主席亲点第九兵团立即奔赴朝鲜，这样第二战役胜利才有把握，否则于全局不利。
第九兵团本来是作为解放台湾的主力，在南方训练。接到赴朝鲜参加战斗的命令，日夜兼程乘着绿皮货车先到山东稍作休整，就马不停蹄的奔赴朝鲜参加著名的长津湖战役。
当时出发时还是秋天，部队穿着秋装，没换冬装，就一路直奔鸭绿江边，但那里已是寒冬。第九兵团认为到了鸭绿江边，当地会准备冬衣。而东北后勤部门原认为第九兵团是山东部队，山东应该早为部队准备冬装了，也就没为九兵团准备冬衣。上级原先考虑到第9兵团缺乏在严寒条件下作战的经历，准备让他们在东北整训两个月，待补充完整后再行出战。可是第一次战役并没有重创美军主力，尤其是东线美10军正气势汹汹的向鸭绿江畔推进，第二次战役已经蓄势待发，西线第13兵团一旦与当面之敌形成僵局，极有可能被横冲直撞的美10军抄了后路。
军情十万火急，毛主席和彭德怀当机立断，命令北进的第9兵团到达东北后不必整训直接开进战场作战。这是唯一一个没有做好战斗准备就直接上战场的兵团。
看到身着秋装的九兵团，东北负责后勤的领导认为没有冬装去朝鲜，要冻坏的，就临时调集一些冬装，但是二次战役时间不能推迟，等待换装来不及了，所以第九兵团又成了抗美援朝中唯一一个没换冬装进入朝鲜参加战役的兵团。父亲所在的侦察连每位战士只领到一顶棉帽就跨过了鸭绿江。
11月，父亲所在26军编入志愿军投入抗美援朝战争。父亲先后参加了第二，第四、五次战役、1951年夏秋防御战役和1952年春夏巩固阵地作战。直到1953年才撤离朝鲜回国。
一、入朝首次侦查任务，战友牺牲
初入朝鲜战场，父亲被编为九兵团26军侦察连，作为一名侦察兵参加抗美援朝。
父亲说那是1950年阴历10月16日，26军军部派出包括我父亲在内的一个侦察班12个人，并配有3个电台话务员，两个朝鲜老乡为向导，作为侦察敌情的先头班出发了。中午从临江大桥过江。中国这边很冷，但还没有下雪，过了桥，朝鲜那里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越下越大。战士们走到晚上，宿营时想点火准备烧水烧吃饭，饭还没有烧好，美军的飞机来了。当时不知道当地到处都有美韩特务，只要他们发现哪里冒烟烧火，就会通知美军飞机来轰炸。
做饭引来了4架美军飞机，从空中狂轰乱炸，又用机关炮扫射。当时战士们只经历过解放战争，没有经历过大规模飞机空袭战。因此，当他们听到远处飞机轰鸣声也没有意识到躲避。我父亲最好的战友小左腿被打中，子弹爆炸，炸断腿，断腿处不停地燃烧，冒绿火。小左疼得在地上打滚，战友们用各种方法帮他灭火，甚至将断腿埋到雪里还是燃烧不止，最后小左活活被烧死!每次父亲提起此事，都会咒骂美国鬼子飞机上的子弹太残酷了!
侦查班怕再引来敌机，就不敢点火烧饭了，晚饭也没有吃，为完成任务还得继续往前走。战友们就地挖了个坑，用雪将小左埋了。还有一位战友也负伤不能前行了，侦察班只好让他自己往回走去寻找大部队。
后来志愿军普遍面临侦察班遭遇的问题，当地美韩特务只要看到中国部队点火做饭冒出的浓烟，就立即给美军发信号，美军就立即出动飞机轰炸。点火烧饭燃烧的浓烟最容易被特务间谍发现，引来飞机轰炸。这就导致后来志愿军干脆不烧饭，只吃炒面粉，喝凉水甚至是一口炒面粉就着一口冰雪吃。
侦察班走了一晚上，就没有看见一座完整的房子，也没见着一个人。房子都被美国飞机炸了，人都躲到山洞里去了。侦察班为隐蔽前行，只能晚上行军，白天钻防空洞，脚都走肿了，远离后方，没后勤补给。侦查员们只能抽空挖野菜，野菜煮熟了，撒把盐，就着炒面或高梁米下饭。当时部队带的盐都是山东和江苏的海盐，很涩很苦，这样弄出来的野菜很难下咽，但为了充饥还不得不硬吃，因为只有吃下东西，才有力气继续行军。
第二天后续部队也到了，前面已经发生了激烈战斗。战士们继续往前走，看到到处都是牺牲的战友，也有美军的尸体，毁弃的美军汽车。侦察连走在部队的最前面，走哪里，吃那里，弄到啥，就吃啥。在村里非常幸运的看到一头没有主人的猪在在乱跑，指导员命令用枪打死猪，然后杀了煮熟。也没有盐，一个侦察连就把一头猪给吃了。
志愿军部队行军时，白天美军飞机就会在天空上轰炸，晚上美军飞机会投照明弹，照的夜晚如同白昼，美军飞机借着照明弹轰炸志愿军部队。部队只要一听到飞机声音，就卧倒，飞机走了继续快速行军。父亲所在26军就这样赶到了战场，参与了第二次战役中最著名的长津湖战役。
父亲说，长津湖冬天特别冷。战斗还没开始，赶上50年不遇的严寒，气温降至零下40度。九兵团志愿军缺乏足够的防寒物质，整夜卧在冰面上潜伏，人冻在阵地上，战斗打响了，只能支起上半身开枪。敌机投放的燃烧弹把阵地上的冰雪融化成开水，地冻天寒又让开水变成坚冰，战士们就这样在冰与火之间战斗。许多战士冻得拉不开枪栓而牺牲，大量战士被冻僵冻伤。但就是这样，剩余的9兵团士兵身穿单衣，依然跃起向美军发起进攻，面对美军密集的火力网毫无怯意，第一批士兵倒下后，第二批就跨过尸体前进，还有第三批第四批。其不怕死的精神仿佛是西方人眼里的殉教者，令美军官兵非常害怕。
打完仗，第九兵团清理自己的损失，伤亡四五万人，大部分为冻伤。这支打过孟良崮，打过淮海战役，智取大上海，号称“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华东劲旅，几乎丧失战斗力，战争之激烈可以想见。第九兵团宋时轮司令说长津湖战役残酷程度超过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
此战美军自认损失一万三千多人，包括被全歼一个团——号称“北极熊”的美七师三十一团战斗队。该团团旗被我军战士捡来当包袱皮，后来被发现后上交，现存于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这是美军在朝鲜最大的一次成建制被歼。
我父亲参加过孟良固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上海，他说解放战争的炮火强度没法和朝鲜战争的炮火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二、抓俘虏
因为战场需要，父亲所在侦察连从军部调到76师。一天中午，师侦察科窦科长带着侦察连连长、排长和班长到前沿阵地观看敌情，告诉他们，志愿军总部让我们马上要换防，兄弟部队要接防。在换防前，我们既要把前方情况观察好，还要抓个俘虏了解敌人的内部情况，命令三班完成这个任务，抓个活舌头回来。
在傍晚的时候，父亲所在的三班就出发了，到了敌人前沿阵地时，夜幕已经降临了。父亲他们爬到树丛中埋伏起来，准备在那里等待敌人的游动哨，以便抓个俘虏。结果从晚上，等到深夜，再从深夜等到第二天凌晨3点也没有碰到换岗的和站岗的敌人。
看来一晚要白忙活了，大家情绪很低落。班长说：回去吧，明晚再说。大家无精打采地往回走，那时已脱离敌人阵地了，快到我方阵地前沿时，突然发现对面有一群人影在朝我们走过来。父亲一直认为，美国鬼子的眼睛晚上没有我军的好，所以我们晚上能首先发现美国鬼子，可美国鬼子就不能及时发现我们。父亲他们很快认出那群人影是美军。班长立刻命令二组靠左，三组靠右，一组在中间。我们有9把苏联转盘子冲锋枪，一挺轻机枪，班子长拿着美式卡宾枪，喊一声“打”，三班所有武器一起向敌人扫射。一阵猛扫，敌人都倒下了，然后用英语(那时每天都学习几句英语基本用语)向美军喊道：缴枪不杀!对方有两个美军士兵爬起来，举手投降，然后大家上前检查，发现其余敌人都没喘气的了。于是高高兴兴地将“天上掉下”的两个俘虏带回师部。经审查后得知，原来他们一个排也是晚上来我方阵地抓我们俘虏，美军一个晚上没有收获，正准备撤回去。在回去的路上，结果遇到抓美军俘虏的志愿军侦察班，成了志愿军的俘虏。对这次巧遇，侦查员们都感到蛮好笑的。这次成功抓到舌头受到师部侦察科的表扬，还给了几盒东北大生产牌香烟和馒头作为奖赏。
后来还是出了点曲折。到了晚上，我们没有地方安置俘虏，就将他们绑在树上，第二天早上发现冻死一个，被领导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我们想被击倒在地上的美军士兵，那么多，也许还有没有打死的，然后三班再次回到打伏击的地方，还真找到两个受伤没死的，带回师部，将功补过了。
刚开始抓美军俘虏时都会遇到激烈反抗，因为他们听美军宣传，说我军残酷虐待和杀害俘虏。后来目睹我们优待和释放俘虏，所以，碰到打不过时很快就投降了。
某个夏天的晚上，我父亲和战友小关、小黄吃完饭，奉命趁天黑出发去抓舌头。三个人穿过敌人铁丝网，摸到敌人的前沿阵地。二人掩护，一人准备抓俘虏。三个人趴在草丛里等待机会。等啊等啊，等了有约摸3个小时，机会来了。
美军开始换岗，哇啦哇啦说了几句话，原来站岗的走了，新来的在挥手拍蚊子，一会儿走到边上去。父亲他们以为哨兵发现了啥新目标，警惕地观察他的行动，结果发现他将枪放在边上，解开裤子，然后蹲下来大便。啊，父亲和战友心里高兴坏了，真是天助我也啊。
他们三个人悄悄地摸过去，然后一起来了个猛虎扑食，一个人一下子将敌哨兵扑到，另一个人立刻用毛巾将他的嘴给堵住，第三个将他的手反扣，把枪夺走，同时低声用英语告诉他优待俘虏，不要反抗。然后三人押着俘虏，高高兴兴回了师部。这次抓俘虏没有被敌人发现，没有发生枪战，父亲说是最省劲的一次。
三、 美军飞行员的故事
那是1951年春天，树木长的郁郁葱葱。在靠近上甘岭的地方，父亲和几个战友都待在隐蔽部观察。下午三点左右时间，飞来4架美军飞机，对着山谷又是扔炸弹，又是扫射。地面的志愿军架起机枪打飞机，其中一架飞机被击中着火了，飞行员成功跳伞，落到树丛里。美军飞行员随身都有报话机联系后方，不一会飞来一架直升飞机，应该是来救他的。直升机刚开始降落，我军开始用机枪扫射，扔手榴弹炸，吓得直升飞机不敢降落，兜了几个圈子，天也变黑了，美军飞机非常无奈的灰溜溜飞走了。
我军出动人员开始搜索树丛，俘获了一位美军飞行员。
通过审查后才知道这位飞行员刚从航空学校毕业。他们的上司起初告诉这些毕业生说：日本风景如何美好，日本姑娘如何漂亮，叫他们到日本去玩，就这样把他们骗到了日本。
他们这些飞行员在日本游玩了一个星期。他们的上司又告诉这些飞行员说：朝鲜姑娘比日本姑娘更漂亮，朝鲜人吃饭的碗和调羹都是金做的。然后把他们忽悠到南朝鲜，玩了一个星期后，上司命令他们驾驶飞机轰炸北朝鲜。今天是他第一次执行轰炸任务，结果就被志愿军给打了下来。
因为天已黑了，我军就把他放在防空洞里，飞机是炸不到的。我们都吃炒面，给他吃饼干，他看后很感动。他就拿出他的未婚妻照片边看边哭。我方翻译问他为何哭？他说：这照片上的姑娘是他的未婚妻，本来想着是到日本玩的，玩好以后就回去就结婚的，现在被俘虏了，不可能再见到他的未婚妻了。
我方翻译告诉他，我们是优待俘虏，会将他转到后方总部，然后交换俘虏回美国。听了这些话，他这才不哭了。过了几天，就把他送到后方总部俘虏营。这个飞行员被美国政府一步步骗来朝鲜的经历，听了让人觉得好笑，也深感美国政府就是个大骗子。
四、侦察敌情
爸爸告诉我，每次师侦察科长来侦查连开会，连长特地下命令，任何人不得带枪！侦查连的侦查员员们对师侦察科长恨之入骨，恨不得用枪毙了他！因为他下达的侦查任务几乎是难于完成，那简直就是送命的任务。
1951年秋天，76师侦察科窦科长带着侦察连干部来到前沿阵地侦察地形，通过望远镜看着对面美军阵地：战壕，炮兵阵地，敌人的桥。然后要侦察连在三天以内完成下面任务：第一个是测量出敌人的战壕有多么宽，多么深；第二个是将敌人在战壕后的隐蔽部（那是是敌人睡觉的地方，通常是一个班挖个大坑，有两个床那么大，然后上面铺上木板，再压上土)有多长，多宽，多高，顶部土有多厚；第三个是量一下敌人的炮口径有多大，数一下有几门炮；第四个是白天埋伏在桥边，数一下一天来回跑多少辆汽车，跑的是啥车，空车还是满车。通过汽车数量推测出部队规模。第五个是确认一下桥是啥材料造的，是啥构造。
科长下个任务很容易，但要完成不仅需要胆大细心，还要加运气。
当天晚上夜幕降临时，侦察班悄悄地摸进最里边的敌人炮兵阵地，量了一下敌人的炮口径有多大，数一下有几门炮。又趁天还没有亮，跑到敌人的桥边，看到桥是钢铁结构。
第二天凌晨，侦察班战士潜伏到桥边的水洼里，水草长得很高，战士们头上带着水草做的伪装帽，在水里站了一天，记录下一天来回跑了多少辆汽车，跑的是啥车，空车还是满车。
等到夜幕再次降临时，侦察班分两组，再次出发。一组到敌人的隐蔽部。我父亲和另一个侦察员摸进隐蔽部，黑咕隆咚的。我父亲一不小心踩到了睡着的美军腿部，都不敢喘气，一动不动，美军动了一下腿，翻了个身，继续睡觉。我父亲猜想美军估计是自己人晚上上厕所踩了自己，根本就不会想到志愿军胆敢摸到隐蔽部找死。我父亲和另一个侦察员测量好隐蔽部尺寸，顶部土有多厚，然后拿了一顶美军帽子悄悄的撤出来。父亲特地告诉我，拿一顶帽子回来是师侦查科长特地规定的，那是证明他们确实到了美军睡觉的隐蔽部，防止侦查员撒谎。侦察班另一小组摸到敌人的战壕，测量出战壕有多宽多深。然后两组汇合，一起回到师部汇报完成的任务。
这次任务艰巨危险，竟然没有出一点差错，父亲他们事后都觉得顺利的出奇，直感叹运气太好了。师部窦科长见任务完成的顺利也特高兴，给侦察班发了几包东北大生产牌香烟(那是科级干部才有的烟)作为奖励，还奖励了一些馒头。大家很高兴把馒头给吃了，烟也分了，每个人都吸得美滋滋的。
并不是每次任务都这么顺利，有时任务简单，但危险不少。有一次，师侦察科要求侦察连到对方阵地抓个俘虏，以便了解敌情。父亲和战友们领受了任务，到了晚上，悄悄摸进敌方前沿阵地。敌人前沿阵地遍布铁丝网。侦察兵首先需要剪开铁丝网。这一定要三个人配合，一位侦查员拿着铁丝网铁丝的一端，另一位侦查员拿着铁丝网铁丝的另一端，第三位则用钢丝钳在两个侦查员拿着铁丝网铁丝的中间剪断。这样可以防止剪断的铁丝网掉地上拉响铁丝网上的警报装置。当侦查员们爬过铁丝网后还要把剪断的铁丝重新接好。
侦察兵们进入敌前沿阵地埋伏好，一直等到天快亮了，也没有碰到敌人，第一晚无功而返。第二天晚上，一个班再次出发。路熟了，很快就进入到敌人的后方，找了个地方悄悄地埋伏起来。等了一个晚上，一直到第二天下午3点左右，才看到三个美军巡逻兵来到我们埋伏的附近。班长命令第二组打死第一个，第三组打死第二个，第一组直接冲上去活捉最后一个。然后，班长喊一声打！二组和三组冲锋枪一阵扫射，打死了前面两个敌人。第三个敌人听到枪声本能的卧倒，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组战士已经以泰山压顶之势将第三个美军扑到在地，然后将五花大绑，然后拉起他就赶紧后撤。
枪声立马引来了美军的机枪扫射。战场上时间就是生命，每个动作延迟、犹豫都会带来致命危险。侦察兵们往回撤时，遇到一条壕沟，大家纷纷毫不犹豫立刻滚下去，但有个战士没有滚下去，而是坐着先看一下下面情况再跳下去，这一看耽误时间，胳膊就挨了一颗子弹受伤。而地面枪声还引来了敌人的侦察机，它尾随我军侦察兵，指挥炮兵沿着我们撤退的路线炮击。此时，侦察兵们的处境非常危险。但幸运之神再次降临，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下起了瓢泼大雨，翻滚的乌云将美军侦察飞机的视线彻底给遮挡住了。没了美军侦察机指挥的美军炮兵只能估摸着我们的撤退的速度打炮，然后慢慢往前延伸射击。
侦查员都是老兵，懂得撤退遇到美军炮弹追击，千万不能跑在炮弹前面，说不准那颗炮弹追上自己被打中。但是炮弹规律是一直往前延伸打，不可能在同一发炮弹位置上再打一发炮弹，所以侦查员撤退时是跟着炮弹坑往回撤退。父亲他们带着俘虏，就跟着美军炮弹打好的弹坑路线往回撤，终于回到自己的阵地。将俘虏交到军部。经审查，俘获的是韩国军队的一个副班长。
每当说到天空突然下起暴雨而阻挡了美军侦察机指挥炮兵轰炸我们，就说那次要不是下暴雨，我们就被炸死在撤退的路上了。
五、 英勇无畏的志愿军战士
在冰天雪地的朝鲜战场上，残酷的环境造成许多人员牺牲。一天，我父亲和战友小李在送信途中，爬到一个小山顶非常累，就坐下想小歇一会。此时看到附近也有个战友背对着他们坐着，估计也是送信的在小歇。不到10分钟，我父亲就催小李起身出发，因为我父亲懂得在零下40度的恶劣环境下，坐着不用多久就会冻僵。他们出发时发现附近坐着的那个战友还是依然不动。父亲就朝他喊道：同志，你还不走啊，别冻坏了。可是那位战友没有应答。父亲和小李走到他身旁，推了下他，发现已被冻僵而死。
他冻僵而死的姿势给我父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人席地而坐，背靠在背包上，背包依在树干上，背着一支冲锋枪，左手握着开启的美国罐头，右手拿着美国西餐叉子，叉入罐头内。估计可能是太累了，饥寒交迫，想坐下来休息，然后再吃些食物，费劲好不容易把美国罐头弄开，累得想再歇歇后再吃，可是歇了一会儿就冻僵了，然后就像个冰雕一样再也动不了了。
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由于我军补给能力有限，加之敌军空中优势袭扰，导致前线物资保障不足，冻死饿死成为一个突出问题。我们最可爱的人不仅要和当时强大的美军作战，还要和饿神和冰神作战，勇气和牺牲精神实在惊人。
在父亲记忆里，美军空袭对我军造成很大牺牲。父亲部队在行军途中，经常遇到美军飞机空袭。美军飞机除了轰炸，还扔汽油燃烧弹，汽油燃烧弹杀伤性很大。有一次，敌机空袭，大家立刻分散隐蔽。敌机扔下燃烧弹飞走了，有战友被击中给烧死，而其中就包括了父亲的表兄弟。当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父亲回到家乡，姑问我父亲，是否看到她儿子。我父亲只能违心的说没有看到，实际上是被美军飞机燃烧弹给活活烧死了。
美军打不过志愿军，就使用各种手段，甚至使用细菌战。在冬天，父亲都看到苍蝇在雪地里飞，实际上那是美军的细菌战武器。为避免细菌通过信件传回国内，所以那时部队就不允许写信寄回国内。父亲一年没有给爷爷奶奶回信，爷爷奶奶以为父亲战死在朝鲜了，因为那时传回来牺牲的消息太多了。
残酷的战争，巨大的牺牲，不仅没有摧毁我军士气，反而激发起更大的战斗勇气。面对险恶环境，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迎战美军为首的西方十六国联军，唯一让他们支撑下去的是高度的政治觉悟、钢铁的意志和必胜的信念。多年以后，父亲回忆说，即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敌人飞机往前进的部队扔下照明弹，照明弹所到之处就被照得如同白天，飞机扔炸弹，扔汽油燃烧弹，用机关炮扫射，可志愿军战士们并不害怕。前面的战友倒下，后面的继续紧跟上去，那是真正的前仆后继。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就是响应毛主席号召，保家卫国，绝不怕死。